陈槐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余千岁的听力范围中,背后只剩下呼啸的海风,还有脑海里自嘲的声音。
他倏地睁开眼睛,黯沉的眸光里写满坚毅与霸道。
余千岁低身捡起承影剑,打算等到陈槐气消了再给他。下一秒承影剑变成透明的空气,从他手中消失。余千岁的手掌依旧呈半握的样子,他的脸色格外难看,下压的眉骨如突然轰塌的山峰,在灯光朦胧的房间里,半张脸的神色被隐在黑暗中。
他怎么给忘了,这把剑相当于陈槐的分身,既然主人不在了,承影当然也会消失。
余千岁眉头紧锁,小臂的肌肉因用力紧绷,泛出道道凸显的青筋。拳头紧握,指节变成青白色。
他急忙追了出去。
现在他们在海上,这艘船又是幽灵船,船下是随时有可能出现的鲛人,处处都是危险。余千岁后悔起来,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拦住陈槐,万一陈槐出事,他恐怕要恨死自己。
更何况,陈槐的命是他救回来的,他绝对不允许陈槐再陷入危险中。
汹涌的波浪无止境地冲撞船底,船只在海面晃晃悠悠。
石油般的黏腻海面,向上伸出无数的利爪,争前恐后地把血月揉碎,拉进海里吞没外界仅有的光亮。
摇摆不停的船只,在黑暗中时隐时现,没了照明的月亮,唯一的光源,则是几间屋子投射到窗户的光斑。
余千岁的胸膛被炮轰了一样,他喉咙生出数不清的倒刺,似难以越过的荆棘。
现在他不能大声呼喊陈槐的名字,使用千里传音镯呼叫陈槐,对方压根不搭理他。
这让余千岁内心的恐慌更加严重。
“哟,这不是余大会长吗?”
“这么晚不睡,跑出来做什么?纳凉吹风啊?”
周艋一口黄牙冲余千岁阴毒地笑,刹那间余千岁皱起眉头,嫌弃地捂住口鼻,连连后退,夜深人静见到周艋,和在沙漠里看到狡诈的蜥蜴没有任何区别。
大概唯一的不同是,蜥蜴有时候还蛮可爱乖巧的。
周艋可不一样,除了狠辣就是阴险。
这些年余千岁并非没有在暗地里调查过周艋,像周艋这样的人,他有本事耍诈活命逃出来,就会拼命蛰伏,直到有一天,冷不丁从某个黑暗角落窜出来,咬住对方的大动脉死不松口。
余千岁担心周艋阴他,所以对他的观察,从未有过中断。直到前几年,周艋人间蒸发一样,从里界彻底消失,探查的那支小分队,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复命,据他所说,其他人都被周艋杀害,而周艋也将他迷晕后扔在云落山门口,挑衅得故意留他一命给余千岁报信。
几年过去,再次见面,居然是在里界记事厅。
仇人见面分外眼红,余千岁笃定周艋会在副本里对他下手,以报当年的仇。
他处处小心,现在更不会轻易着道。
余千岁客套地说,“周老前辈这个时间,不应该在房间休息吗?”
“都说人一旦上了年纪,觉少觉轻,看来前辈果真如此。”
周艋的脊骨涌动,促使他的肩颈后背向前弯曲,他双脚岔开成肩宽的两倍,半俯着腰身,乌青色的嘴角不断抽动,深深凹陷的眼眶,只有浓重的死气,半点不见活人的朝气。
他脚尖点地瞬间朝着余千岁飞奔,佝偻的腰身却似挥着镰刀的螳螂,“你在我面前还用得着装?”
“收起你那伪善的面目!”
周艋手臂化刀从船板上快速划动,瞬间在空中抡成半圆,尖锐的长指甲照着黑虎掏心的架势,从背后直奔余千岁的胸膛。
余千岁睨起狭长的双眸,一个利落的蝎子摆尾,在他转身之后,右腿成鞭迅速劈下。周艋头颅朝下,缩成一团,顺着余千岁的小腿滚动。
他仗着现在夜色黑暗,又是视线盲区。余千岁即使能够感受到他的脚边有东西在移动,也不敢轻易行动。
凉风自余千岁的后腰向上攀登,飞箭似的速度,裹着削骨如泥的寒风,自下而上奔他的脊骨而来。
周艋手握浸毒的精刀,刀尖闪动,霹雳如闪电,“去死吧!”
砰!
即将扎进余千岁脊骨的精刀被远处的硬物打落在地,周艋立即回头,“是谁?给爷爷我站出来!”
“余千岁,你上次偷袭我不够,现在又找帮手在背地里帮你?”周艋气急败坏地怒骂。
余千岁气定神闲,方才虽是没见到出手之人,但是在这船上,除了陈槐会帮他,应当不会有第二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