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眼中的促狭和戏谑早已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理解、心疼,以及一种穿透迷雾的清明。
她没有立刻反驳,只是更紧地回抱住他,手掌安抚地在他宽阔的脊背上轻轻拍抚,传递着无声的支持。
直到沈世元将那份深藏心底的恐惧和私心完全袒露,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,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。宜棠才缓缓抬起头,目光如清冷的月光,穿透他眼中的阴霾,精准地、一字一句地,掷地有声:
“世元,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坚定,像一把锋利的柳叶刀,精准地剖开了他试图构筑的、关于“安宁”的虚幻泡影,“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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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个字,如同惊雷,在沈世元心头炸响!他身体猛地一僵,抬起埋在她颈间的头,震惊地看向宜棠。只见她清丽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柔弱和逃避,只有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和坚韧。
宜棠迎着他震惊的目光,眼神锐利如刀,继续剖析着这残酷的真相:“你以为,生个女儿,让她躲在高墙深闺之内,学琴棋书画,就能避开这乱世的风雨?就能独享你期盼的‘安静平静’?”
她微微摇头,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悲凉和讽刺的弧度,“战火若起,哪有什么世外桃源?倾覆的国巢之下,每一片破碎的瓦砾,都可能砸在任何一个人头上!无论是男是女!饥饿、流离、疾病、战乱带来的所有苦难,不会因为性别就网开一面!”
她的话语,像冰冷的泉水,浇醒了沈世元心底深处那点侥幸的幻想。他仿佛看到女儿惊恐的脸庞在战火中无助地哭泣,看到所谓的“安稳”被铁蹄轻易踏碎。他握着宜棠手臂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,指节泛白,内心的震动无以复加。
宜棠的目光柔和下来,带着一种母性的悲悯和医者救死扶伤的坚定,她反手握住沈世元微凉的大手,将他的掌心重新覆在自己孕育着生命的小腹上,声音低沉而有力:“无论是男是女,他她生在这个时代,就注定要面对这个时代的洪流。我们能做的,不是替他她选择一条看似安稳实则虚幻的路,而是教会他她如何在风雨中挺直脊梁,如何在乱世中保有良知和勇气!”
她顿了顿,目光灼灼地看向沈世元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就像你,就像我!我们各自在沙场和病榻前,不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,去守护一份希望,去争取一个未来吗?我们的孩子,无论性别,都需要这份骨气,这份担当!真正的平静,不是靠躲避得来的,是靠无数人,包括可能奔赴战场的男儿,也包括在后方坚守、救死扶伤的女儿,共同去争、去搏出来的!”
沈世元如遭雷击,怔怔地望着宜棠。她清瘦的身体里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,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理性的火焰,将他心中那点自私的、试图为后代构筑温室的想法彻底焚烧殆尽。
“覆巢之下,无完卵……”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他心上。
他看着宜棠坚毅的侧脸,看着她隆起的小腹,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汹涌而来——有被点破真相的痛楚,有对未来的深切忧惧,但更多的,是一种被深深撼动和点醒的震撼,以及一种混合着愧疚和钦佩的炽热爱意。
他猛地将宜棠紧紧拥入怀中,力道之大,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这一次,不再是寻求慰藉,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确认和汲取力量。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发间,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和馨香,声音沙哑哽咽:“棠儿……你说得对……是我……是我狭隘了,是我……太想当然……”
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,卷起地上的枯叶。但紧紧相拥的两人之间,却升腾起一股更强大、更坚韧的力量。
那力量源于对现实的清醒认知,源于对未来的共同担当,也源于这份在乱世中相互扶持、彼此点亮的深沉爱意。
沈世元心中的那点私心并未完全消失,但它被更大的责任感和对妻子智慧的信服所覆盖、所升华。
他抱紧怀中这个总能一针见血、看透本质的女人,仿佛抱住了这动荡世间最珍贵的定海神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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