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红色的苍穹低垂,仿佛凝固的琉璃,映照得下方水晶般的丛林泛着妖异而瑰丽的光泽。空气稀薄得让肺叶微微紧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丝奇异的冰凉,吸入的并非熟悉而温润的灵气,而是一种更活跃、更跳脱、带着微弱空间震颤感的未知能量。脚下的大地坚硬冰冷,覆盖着剔透如钻石的苔藓和形似珊瑚的奇异灌木,踩上去出清脆的碎裂声。
“这鬼地方…连喘气都硌得慌。”战红缨皱着眉,活动了一下筋骨,气血如熔炉般在体内奔涌,试图驱散那无所不在的、源自规则层面的淡淡不适感。她习惯性地想引动一丝天地元气加持拳锋,指尖微芒一闪,却骤然引来周身空间一阵怪异的涟漪波动,仿佛平静水面被投入石子,那缕元气瞬间被扭曲、分解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凌清雪静立一旁,清冷的容颜上同样掠过一丝凝重。她指尖轻弹,一缕无形的心剑意念悄然探出,并非攻击,只是谨慎地感知这片空间的“脉络”。然而,心剑意念甫一离体,便如同陷入粘稠的胶质,感知变得迟滞模糊,更被一股微弱却无处不在的排斥力干扰,方向感都出现了刹那的紊乱。她秀眉微蹙,识海中那柄初成的无形心剑轻轻嗡鸣,传递回一种奇异的“滞涩”与“排异”感。
“规则迥异。”萧遥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,更多的却是全神贯注的洞察。他摊开手掌,欺天石静静悬浮其上,原本因补天玉髓融入而修复了大半、流淌着温润七彩霞光的石体,此刻光芒却显得异常黯淡,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。石体内部,那些代表屏蔽与隐匿的玄奥符文流转的度变得极为缓慢,甚至有些符文节点明灭不定,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。
“欺天石…被压制了?”凌清雪目光落在石头上,清冷的语气透出担忧。这石头是他们对抗天罚唯一的屏障。
“不仅仅是压制。”萧遥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的本源力量,小心翼翼地点向欺天石核心的一个符文节点。那力量甫一接触石面,欺天石猛地一震,石体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旋涡生成,疯狂地汲取着萧遥输送的力量,同时,石体表面骤然爆出几缕细如丝的、极其不稳定的空间裂痕!一股混乱、暴戾的气息从中泄露出来。
“嘶!”萧遥立刻收手,指尖传来微弱的麻痹感。他凝视着欺天石,眼神锐利如鹰隼。“它在试图适应,或者说…在强行解析、同化此地的法则能量。就像一条淡水鱼被丢进了咸水海沟,身体的本能在挣扎着调整渗透压。但这个过程…凶险异常。”他抬头望向这片紫红天幕下的水晶丛林,“这里的底层法则框架,与我们那个世界,就像是两本用完全不同语言和逻辑写成的天书。欺天石这本‘翻译器’,现在有点宕机,甚至快被烧坏了。”
就在这时,不远处的几丛巨大的、形如紫色水晶兰花的植株后面,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。声音并非来自地面,更像是空间本身在出微不可察的共鸣。
“警戒!”战红缨低喝一声,身体微微下沉,摆出战斗姿态,周身气血瞬间内敛,却更加凝练如汞,蓄势待。她牢记萧遥的警告,不敢再轻易引动元气。
凌清雪心念一动,无形的“心剑”意念不再外放,而是如同最精密的雷达,紧守自身方寸之地,高度凝聚于识海之内,只待雷霆一击。
萧遥手腕一翻,欺天石没入体内,只留一丝最基础的、近乎本能的微弱屏蔽场覆盖三人,最大程度减少自身存在对此界法则的扰动。他目光锁定了声源。
只见那几株巨大的水晶兰花微微颤动,花心深处,并非花蕊,而是缓缓探出几个拳头大小的“生物”。它们完全由半透明的、棱角分明的淡紫色水晶构成,形态酷似蜘蛛,八条细长的水晶节肢支撑着多棱面的躯干。没有眼睛,只有躯干正面几个微微凹陷的、闪烁着幽蓝光点的能量核心。它们移动时悄无声息,并非依靠节肢爬行,而是八条腿尖端在虚空中轻轻一点,身体便诡异地向前“滑”出一小段距离,仿佛在看不见的冰面上溜行,每一次滑移都带起周围空间极其细微的涟漪。
“水晶蜘蛛?”战红缨挑了挑眉,紧绷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一丝,这些小家伙看起来攻击性不强。
然而,萧遥的眼神却更加凝重:“小心!别被形态迷惑。它们的移动方式…是在进行极短距离的空间折叠跳跃!虽然幅度极小,但本质触及空间法则!”
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,其中一只水晶蜘蛛似乎感应到了三人的存在,它躯干正面的幽蓝光点闪烁频率陡然加快。它并未扑上来,而是抬起两条前肢,对着三人所在的方向,虚空一“划”!
没有能量光束,没有冲击波。但在萧遥和凌清雪的感知中,三人前方那片空间的结构,如同被无形的刻刀瞬间划破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!一股源自空间本身的、冰冷的撕裂感骤然降临!
“散!”萧遥低喝。
三人反应快如闪电,瞬间向不同方向侧移。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刹那,那片被“划”过的空间,无声无息地扭曲了一下,空气中仿佛有玻璃碎裂的纹路一闪而逝。一股微弱的吸力凭空产生,卷起几片地上的水晶苔藓,瞬间将其绞成了肉眼难辨的粉末!
战红缨瞳孔一缩。这种攻击无声无息,防不胜防!若非萧遥提醒,她虽然不惧这种程度的撕裂,但硬抗之下,护体气血必然被引动,与这异界规则生冲突,后果难料。她瞬间明白了萧遥之前的警告有多重要。
“攻击蕴含空间切割法则,攻击方式极其隐蔽。”凌清雪的声音在三人短暂分开的意识连接中响起,冷静地分析着,“攻击力不强,但规则层面诡异。”
另一只水晶蜘蛛似乎被同伴的动作激活,它没有划动空间,而是八条腿猛地向中心蜷缩,整个水晶躯体瞬间收缩成一个极小的、光芒刺目的点!下一刻,它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凌清雪左侧三尺之处,蜷缩的身体猛地弹开,八条水晶尖刺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,刺向凌清雪周身要害!
这次是物理攻击,但度之快,几乎等同于短距瞬移!更带着一股穿透空间的锐利感!
凌清雪眼神一寒。她没有闪避,识海中那柄无形心剑骤然凝实了一分!并非外放,而是将心剑的“斩念”之力,瞬间加持于自身!她的身影在八条水晶尖刺临体的刹那,变得极其模糊,仿佛同时存在于几个微小的空间褶皱之中。
叮!叮!叮!叮!
一连串清脆得如同水晶杯相撞的声音响起。八条水晶尖刺,竟诡异地全部刺在了空处!或者说,刺在了凌清雪留在原地、因高移动和心剑意念扭曲空间感知而形成的残影之上!她本人已在千钧一之际,依靠心剑对空间的微妙感应和自身精妙身法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所有攻击点,出现在水晶蜘蛛的侧后方。
“好!”萧遥眼中闪过一丝赞许。凌清雪对心剑的运用,在压力下越精妙,竟能初步利用这异界的空间特性进行闪避,而非硬撼规则。
战红缨看得热血沸腾,低吼一声:“轮到我了!”她看准一只试图再次划动空间的水晶蜘蛛,没有动用任何气血之力,纯粹依靠肉身爆力!脚下坚硬的晶化地面被踏出一个浅坑,身体如同离弦之箭,带起一串残影,直扑目标!
她的度同样快得惊人,拳头撕裂空气,出沉闷的爆鸣。那只水晶蜘蛛刚抬起前肢,战红缨蕴含着恐怖蛮力的一拳已然轰至!
砰!
一声闷响。水晶蜘蛛坚韧无比的身躯应声倒飞出去,撞在一株粗大的水晶树干上,咔嚓一声,身体表面出现了几道细密的裂痕,幽蓝的光点疯狂闪烁,显然受到了重创。
然而,战红缨却眉头一皱,甩了甩拳头。拳头与水晶蜘蛛接触的瞬间,一股极其古怪的震荡力顺着拳头传递上来,并非能量冲击,更像是空间本身的剧烈颤抖!这股震荡力无视了她强悍的肉身防御,直接作用于她的筋骨血肉深处,带来一阵阵酸麻刺痛感,气血都为之微微翻涌。
“该死的空间反震!”战红缨啐了一口,明白了萧遥所说的“法则冲突”是何等难受。她这一拳的威力被这异界的空间规则扭曲、反弹了大半回来,伤敌八百,自损三百。
萧遥没有出手,他的大部分心神都在维系体内欺天石的稳定运转,同时全力感知、解析着这片战场中流淌的、与原本世界截然不同的法则之线。每一次水晶蜘蛛的空间跳跃、空间切割,每一次战红缨拳头轰击引的空间反震,每一次凌清雪心剑闪避造成的空间涟漪……都如同一个个鲜活的案例,在他强大的神魂推演下,被拆解、分析、建模。
“空间结构更‘脆’,更易折叠,但稳定性节点分布怪异……能量传导偏向‘共振’与‘波’的形式,而非我们世界的‘粒子流’和‘场’……物理法则惯性系数似乎有微妙偏差……”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识海中碰撞、组合,一个极其简陋、充满未知和谬误的、对此界基础物理与空间法则的初步认知模型,正艰难地构建着。
“红缨,左前三寸,空间节点有瞬时塌陷预兆!”萧遥的声音骤然在战红缨脑中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