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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女帝沈知白 惊蛰雷动(第2页)

浓得化不开的沉水香烟雾,如同有生命的白色灵蛇,在雕梁画栋间无声地蜿蜒盘绕。垂落的水晶帘被殿外拂入的微风轻轻撩动,相互碰撞,出细碎空灵的叮咚声,宛如仙乐。帘影摇曳,清晰地映出殿门外三道如泥塑木雕般、长久跪伏的身影轮廓。为的老者,须皆白,正是当朝次辅杨廷和。他枯瘦的双手高举过头顶,捧着一份明黄色奏折,那姿态已经凝固了过半个时辰,手臂的肌肉因极度的僵持而微微颤抖,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,沿着深刻的皱纹缓缓滑落。他身后两位身着朱紫官袍的尚书,下摆早已被汗水浸透,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,洇开两团深色、沉重的湿痕。

暖阁深处,巨大的龙纹软榻之上,沈知白姿态慵懒地斜倚着。她似乎对殿外凝固的紧张气氛浑然未觉,纤细莹白的手指间,正拈着一枚刚从冰鉴中取出的岭南荔枝。那荔枝外壳鲜红欲滴,衬着她指尖用凤仙花汁精心染就的丹蔻,红得愈惊心动魄。她漫不经心地用指尖在荔枝壳上掐开一道缝,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随意。

鲜红的汁液,如同滚烫的血珠,猛地迸溅出来。几滴恰好落在龙榻旁矮几上那幅墨迹未干的《墨龙图》上。朱砂晕开,迅在宣纸上洇染开来,恰恰浸透了画中墨龙那只尚未点睛的右目。墨色的龙身,猩红的龙睛,瞬间透出一股择人而噬的狰狞暴戾之气。

“……陛下,”杨廷和苍老的声音终于响起,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,试图穿透那层无形的威压,“改道爪哇……海程凭空多出二十余日……今岁苏杭生丝价已一日三涨,若再延误,恐生民变,动摇……”

“爱卿,”沈知白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,如同冰珠坠玉盘,轻易截断了杨廷和后面所有关于“商利”、“民变”的陈词。她并未抬头,目光似乎专注于指尖那颗被剥开一半的荔枝,汁液顺着她修剪得极圆润的指甲缓缓淌下。“可知这荔枝,为何非得连枝摘取,才得鲜美?”

她指尖微微用力,将那连着枝叶的荔枝蒂举到眼前,迎着暖阁内明亮的烛光。那荔枝枝桠的断口处,平滑如镜,绝非寻常刀剪所能为。在摇曳的烛火映照下,断口木质纤维的纹理间,赫然可见极其细密、若隐若现的龙形暗纹!

“咳咳咳!咳咳……”一直垂站在杨廷和侧后方的工部尚书,猛地爆出一阵剧烈的、几乎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呛咳。他慌忙用袖子掩住口鼻,身体筛糠般抖动,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荔枝断口,瞳孔深处是无法掩饰的骇然!他认得那切口——那纹路,与三日前深夜,他亲手用特制金错刀为女帝朱批密旨封上火漆时,刀锋在火漆上留下的暗记,分毫不差!而那道密旨,此刻正以无人知晓的方式,牢牢别在泉州港某艘即将远航的宝船主桅杆顶端!

沈知白似乎全然没注意到尚书那几乎要背过气的呛咳,唇角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。她指尖轻轻一弹,那颗剥好的、莹白如玉的荔枝肉,轻盈地脱壳而出,“嗒”一声,落入旁边一个纯金打造的承露盘中。那圆润的果肉在盘底弹跳了两下,最终竟诡异地静止下来,与盘中另外几颗先前剥好的荔枝果肉一起,摆出了一个清晰无误的形状——北斗七星!

盘底并非光滑一片。金盘内壁,用极精细的阴刻手法,浅浅雕琢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线、星罗棋布的岛屿和标注着水深的细密数字,赫然是一幅微缩的东南海域航海图。

好的,这是续写内容,聚焦展现女帝沈知白的魅力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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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鳞隐现泉州港丹蔻轻点生死局

扬州城外,官道蜿蜒如巨蟒,晨雾尚未散尽,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湿冷气息。裴砚之胯下的乌骓马四蹄翻飞,几乎不沾地,将扬州城抛在身后,化作地平线上一个模糊的灰影。犀角筒紧贴着他的心口,那里面拓印下的烽火台残片、焦痕与血渍,仿佛一块烙铁,烫得他心神不宁。那半座烽火台,指向的正是东南官道上至关重要的“望海驿”。

前方官道拐角处,一队看似寻常的商旅马车正不紧不慢地行进。车轮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,出沉闷的吱呀声。然而,裴砚之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领头商人腰间悬挂的那枚羊脂玉佩。玉佩温润,在熹微晨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,但吸引裴砚之的并非其材质,而是上面精雕细琢的缠枝莲纹——那莲瓣卷曲的弧度、叶脉勾连的走势,分明是海舶司御用匠人独有的“浪里藏针”刀法!寻常商贾,绝无可能拥有此物。

更可疑的是车辙。泥土官道昨夜刚被细雨浸润,车辙印本该清晰却浅显。可眼前这队马车的车辙,深得惊人,几乎陷入泥中半尺,轮轴也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这哪里是运送丝绸茶叶?分明是装载着重如金铁的货物!

“拦下!”裴砚之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瞬间刺破了清晨的宁静。他身后的羽林卫如同离弦之箭,玄甲黑骑化作数道黑色闪电,无声无息地包抄上去,瞬间将车队围得水泄不通。冰冷的刀锋出鞘,在薄雾中反射着慑人的寒光。

领头商人脸色骤变,强作镇定地拱手:“官爷,小的们是正经贩茶的,有路引……”他话音未落,裴砚之的马鞭已如毒蛇吐信,精准地卷向他腰间的玉佩。

玉佩入手微凉。裴砚之拇指指腹在缠枝莲纹最繁复的莲心处用力一按——那看似浑然一体的玉璧,竟出极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莲心处弹开一道细如丝的缝隙,露出里面卷得极紧的一小片桑皮纸!纸上密密麻麻,全是蝇头小楷,记录着日期、船号、货物重量以及一个触目惊心的标记——“银鳞”。

果然是海舶司内部的密报!这“银鳞”,指的正是海舶司密探专用的银鳞镖标记!私盐、官画、海舶司密探……层层迷雾之下,一条直指帝国航运心脏——泉州港的黑线,已昭然若揭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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泉州港,巨浪拍岸。

海风带着咸腥和铁锈的气息,呼啸着掠过停泊在港内的无数桅杆,出呜呜的悲鸣。最高大的一艘福船主桅顶端,一面深蓝色的三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,旗上绣着一只引颈长啸的银色海东青,正是海舶司主官林墨棠的座船“破浪号”。

船舱内,气氛凝重如铅。巨大的海图铺满桌面,上面用朱砂和墨笔勾勒着复杂的航线、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水文暗礁。林墨棠一身深青色海舶司官服,身姿笔挺如标枪,眉头紧锁。她手中捏着一枚小巧的铜制罗盘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盘面。罗盘边缘,一道细微的、与女帝荔枝断口处如出一辙的龙形暗纹,在舱内鲸油灯的光线下若隐若现。正是这道暗纹,让她在三日前就精准地接收到了紫宸殿出的、藏于《墨龙图》闪电纹中的密令:改道爪哇。

“大人,‘飞鱼号’回报!”一名身着紧身水袍、浑身还滴着海水的探子单膝跪地,声音急促,“东南暗礁区‘鬼牙礁’附近,现大量漂浮的碎木!看木料纹路和桐油漆色,正是三日前报失的‘锦云’、‘织霞’、‘流苏’三艘生丝船无疑!附近海域还捞到了这个!”探子双手奉上一个被海水泡得胀、却依旧沉甸甸的锦囊。

林墨棠接过锦囊,入手冰凉沉重。解开系绳,倒出来的并非预想中的金银,而是一块块灰白色的、质地粗糙的块状物。她捻起一点在指尖搓开,浓重的咸涩味瞬间弥漫开来——是粗盐!未经提纯的私盐!锦囊内衬,赫然用紫黑色的墨汁画着一艘简略的三桅帆船,船帆上,一个歪歪扭扭的“景”字,如同狰狞的鬼脸。

“景安斋!”林墨棠眼中寒光暴射。女帝的推断被证实了!生丝船沉没并非天灾,而是人祸!是私盐贩子为了掩盖走私路线、嫁祸给朝廷改道命令,不惜杀人沉船!那些船上,不仅有价值连城的生丝,更有数百名无辜的水手和商贾!

“传令!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海风般的凛冽,“所有泊港商船,即刻接受海舶司巡检!查验所有货单、路引,重点排查标注‘景安斋’印信或与扬州盐引有涉的货物!封锁所有通往‘鬼牙礁’方向的航道!现可疑船只,鸣炮示警,拒不停船者——”林墨棠的指尖重重戳在海图上那片用朱砂圈出的、代表死亡暗礁的猩红区域,“格杀勿论!”

命令如同无形的巨网,瞬间撒向整个繁忙的泉州港。尖锐的铜哨声此起彼伏,海舶司的快艇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,迅疾地穿梭在庞大的商船之间。紧张的气氛如同不断绷紧的弓弦,笼罩着这片即将迎来风暴的海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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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宸殿东暖阁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杨廷和手中的奏折早已跌落在地,金砖上那团晕开的汗渍如同他此刻绝望的心境。工部尚书咳得几乎背过气去,另一位户部尚书脸色惨白如纸,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。女帝那句“折了枝的荔枝,就像没密码的商船”,如同冰锥刺穿了他们所有的侥幸。那金盘中北斗七星指向的暗礁区,沉没的生丝船,失踪的巨额税银……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:朝中有人,而且是位高权重之人,与私盐巨枭勾结,利用海舶司的航道和掩护,织就了一张吞噬帝国财富和人命的巨网!

沈知白终于抬起了眼眸。那目光不再慵懒,不再玩味,清澈得如同昆仑山顶万年不化的寒冰,剔透、冰冷,蕴含着洞穿一切的锐利和掌控全局的绝对意志。她缓缓坐直了身体,宽大的明黄龙袍袖口垂落,露出腕间一串色泽温润的羊脂玉持珠。她的视线,如同无形的探针,缓慢地扫过三位阁老惨无人色的脸。

“生丝价涨,恐生民变?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千钧之力,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死寂的空气里,如同冰雹砸落,“三位爱卿忧国忧民之心,朕,甚慰。”

她微微倾身,伸出那染着凤仙花汁、红得惊心动魄的纤纤玉指,轻轻拈起金盘中一颗莹白的荔枝果肉。果肉饱满,汁水欲滴。

“然,”她话音陡然一转,寒意骤升,“民变之源,不在丝价,而在蛀虫!”指尖微微用力,那颗象征丰饶与甜美的荔枝果肉,在她指间瞬间被碾碎!汁液迸溅,染红了她的指尖,也染红了盘底那精细的航海图,正正落在标注着“泉州港”的位置上,如同一滴滚烫的血!

“蛀虫蚀我仓廪,断我商路,更以我子民之血肉,铺其黄金道!”沈知白的声音陡然拔高,清越如龙吟,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,瞬间充斥了整个暖阁!水晶帘被这无形的声浪激荡,出急促而清脆的碰撞声。殿外侍立的宫娥太监,无不匍匐在地,瑟瑟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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